美国萨福克大学:年轻人正在变傻吗?

Emory大学的英文系教授MarkBauerlein曾于2008年出版了一本向年轻人开战的书。他指出,网络社交媒体的崛起,使年轻人把时间都花在和同伴的沟通上,不与大人交流。而成长本身,是通过和年长者的交流完成的。过度屈服于同伴压力、拒绝相信长者,是反智、反历史的,会导致成长的障碍。网络社交媒体是个全球化的现象,整个世界都必须面对这个问题:年轻人真是泡在网络里正在变傻吗?

  我想起了1970年玛格丽特·米德的名著《文化与承诺》。这是一本关于代沟的研究,写作于上世纪六十年代以年轻人为主力的反叛运动之后,也是为年轻人说话的书。她提出了 “前喻文化”、“并喻文化”、“后喻文化”等几个经典概念,至今还影响着我们对青春的思考。
所谓“前喻文化”,主要指的是近代以前的传统社会。那时没有什么技术进步,社会几乎是静止的,下一代不过是重复着上一代的生活。父母走过的路,就是你将要走的路。父母的生活经验,对你而言自然成为弥足珍惜的智慧。父母永远可以对孩子说:“我年轻过,你却没有老过。”更何况,在当时人均寿命不到三十岁的社会,活到五六十岁本身就是罕见的成就。 “人生七十古来稀”,这样的“老人”,身上简直带有某种神性。年轻人完全在长者的权威之下成长。

“并喻文化”,则是指现代社会,特别是二十世纪的西方社会。此时科技进步迅猛、社会变动剧烈,后一代不可能重复前一代的生活。事实上,两代人都必须在同样的社会变动中应付挑战、学习新的东西。不过,年轻一代学习新东西,明显比老一代快一些。老一代则难免以自己过去的经验,作为应付当今挑战的依据,甚至以此教训年轻人。这就引起了两代人之间的深刻 “代沟”,也导致了长辈权威的失落。

“后喻文化”,是个前瞻性的概念,基于二战后西方的大势,即技术进步加速,社会变动更为迅猛,老一代必须向新一代学习才行。也就是说,世界必将迎来年轻人向年长者传递知识的时代。也许,米德心中“后喻文化”的时代,就是我们所处的二十一世纪吧。

如今回头看来,尽管她的人类学洞见依然十分令人敬佩,但她所预言的事情并没有发生。她所没有想到的互联网、社交媒体、移动式通讯等科技进步确实令人眼花缭乱,给年轻人提供了先声夺人的机会,甚至推出了像扎克伯格这样青春年少的企业领袖。但是,美国在经历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反叛后,渐趋保守,长辈的权威并没有被进步所消解,反而相对增强了。其实,就连辍学创业的IT天才也往往是个神话。除了极少的例外,大部分高科技界的领袖人物,往往是在三十到五十岁的盛年创业成功的。年轻人还是要接受年长者的指导、评估、选拔和提携。能够从上一代得到这些帮助的年轻人,往往成长得比较健康。

米德的问题有两方面。首先,她是研究原始部族出身的人类学家。由自己的专业过度推演,把原始部族时代到二十世纪以前的人类历史都归至于“前喻文化”。这未免简化了人类的历史。殊不知,在二十世纪以前漫长的历史长河中,人类不停地经历激变性的进步:从农耕的确立、铁器的发明、印刷术的普及到发现美洲所导致的全球化等等,不一而足。米德不过是被二十世纪特别是战后美国的发展一叶障目而已。另外,尽管人类经历了那么多变革和进步,但古代智者所面临和思考的问题,仍然是人类的永恒问题,并不会因为技术进步而过时。老一代智者给年轻人的教训,如信仰、品格、德行等等,古往今来都同样珍贵。我们这些年过半百的人,碰到计算机或网络问题,往往要求助于自己正处于青春期的孩子。你可以把这种关系称为“后喻文化”,即孩子向大人传递知识。但是,这仅仅是两代人关系之中很小的一个枝节。如果你是个称职的家长的话,孩子在学业、事业、情感等等方面,都需要你的指导。所谓“前喻文化”、“并喻文化”、“后喻文化”,只能用来形容我们生活中的不同面向,却无法以之切割人类社会的发展阶段。

从米德把年轻人奉为未来社会的导师,到MarkBauerlein把年轻人斥为“反智”,也许大家都走了极端。不过,年轻人永远需要年长者的指导,这恐怕是历久不变之真理。

(作者为美国萨福克大学副教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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